凰山昴

【露中】最后一封情书

最近非常没有手感,快写完才发现这一篇应该第一人称更好,我对自己太失望了。

也不常写这种酸酸甜甜的故事,感觉有点掌握不了。

但还是要声明:亲妈,不发刀,祝两位男神幸福!


 【置顶】个人作品整理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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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最后一封情书》 


他在病床前的书桌上坐好,摆正信纸,拧开钢笔——最好的那一枝。金尖,德国产,笔帽末端刻着他的名字:王耀。替人代笔是小事,但写信总得有个态度,对吧?谁知道谁会拿到信件、谁又会揭开信封?

病号伊万·布拉金斯基至今还吊着胳膊,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转太多。事故发生在上个礼拜,他的车与一辆违规行驶的小货车相撞,紧急手术持续了近五个小时……不过他挺过来了。就是他一大早把王耀叫到医院,非要让王耀代笔、替他写信。

——写信!好像这年头还有谁会写信似的。真是可笑。可病床上的布拉金斯基表情肃穆,仿佛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。想起事故、想起那让人恐惧的生死关头,王耀又笑不出来了。

“来吧,我们开始。得先有称呼,”于是他率先问道,“称呼写什么?”

“亲爱的。”布拉金斯基说。

“亲爱的谁?名字是什么?”

“不用名字,就写亲爱的。”

 

王耀楞了一下,手中的笔险些掉到地上。亲爱的……亲爱的!

这是一封情书,他对自己说。但别怕,一封情书而已,写吧,接着写呀!

 

这么想着,王耀的心情还是无法遏制地消沉了下去。大学时他就和布拉金斯基认识了,谈过一场涉及很多性、酒精和眼泪的越野式恋爱,然后分道扬镳。那之后呢?很多年间他们断断续续地在一起过,都有所顾虑、都有自己的不安因素,因此没有确立一种长久的、相互忠诚的关系,却总也分不开,似乎总在身边……这可真蠢!

上礼拜,医院的一个电话让王耀抛下工作、奔向急救室。天知道他那时是多么地惊惧、多么担忧!等待手术结束的几个小时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,这一刻王耀意识到自己是爱着伊万·布拉金斯基的。可惜的是,这些年间这话他从未说出口过,也不知道布拉金斯基是不是也作同样想法。

“现在可好!”王耀对自己说,“现在他要写一封情书了!”鬼知道这封情书的收件人是谁、那“亲爱的”又是谁,这个念头让他非常难受,几乎要发疯。

 

可替人写信,总得有个态度。因此王耀板正了面孔,干咳了一声,写下了头两个字。他写一手漂亮的铜板体字母,还是大学时布拉金斯基手把手教授、又花了不少功夫才练起来的。如赌气一般,王耀把头两个词写得非常卖力,“亲爱的,”他写道,极力确保字母间距合适、装饰性的笔画圆润流畅。

“然后呢?”那之后他问道,尽量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,其实心里醋意大发,甚至想要落荒而逃。

“请写,‘我要向你道歉’……”布拉金斯基口述道。他说得很慢,却似乎胸有成竹,仿佛早就已经构思好遣词造句一样。王耀飞快地写,鼻尖摩擦着信纸,发出沙沙声响。这一段文字是这样的:

 

“我要向你道歉!我亲爱的朋友——如果你还允许我这么称呼你的话。很多年以来,你一直在我的身边,好的时候也好,坏的时候也罢——总是在。可我呢?唉,大概只有懦弱这个字可以形容。原谅我吧!”

 

“怎么样?”布拉金斯基问道——他还好意思问!“希望语法和用词没什么错误……你觉得读起来能让人接受吗?”

于是王耀敷衍起来,说行,我觉得很流畅,没什么错误。“之后呢?”他问道,只盼望布拉金斯基的信赶紧写完、这桩差事赶紧了结。

起先,布拉金斯基并没有回答,他沉默着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然而王耀一再催促,他只好接着说了下去。

 

他口述道,说自己的家庭都信教,父母还在世的时候都偏执而强硬,给他和他一双姐妹的成长带来许多苦楚,因此很多事情上总在犹豫、总在怀疑。很长一段时间,他对于家庭,对于爱情是不信任的、甚至充满恶意的,总觉得这是一种定会让之中所有人都痛苦的、害人的关系、是个永远也不该触碰的领域。这种念头持续占领着他的思维,让他很难感受到情感所带来的温暖。

“遗憾,这简直太遗憾了……”布拉金斯基又说,王耀写下了一切。突然他话锋一转。

“但是你!你改变了这一切,也改变了我呀……”他说。王耀下意识地停住了笔。此刻他觉得手中那支钢笔如山石一样重,压得他动弹不得。

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布拉金斯基问道。他摇了摇头,没有,请继续吧!

 

两个医生来看了病人的情况,之后是护士,来换药的。写信这项工作不得不暂停下来。王耀站在窗边,雪下了一夜,到现在还没有停歇。他想起来过去的许多个冬天他其实都是和布拉金斯基一起度过的。雪花十分轻盈,而回忆让王耀的心情更加沉重了。

 

接下来的一段文字谈到了上个礼拜的事故。布拉金斯基写道,昏迷前的一个瞬间,他体会到了恐惧。也就是在那个时刻,他意识到自己是爱着这位收信人的。“爱”这个字让王耀动摇了一下,他还是忠诚地把它写好,心里却已经充满了绝望。

这是一封情书,王耀想。这将是布拉金斯基人生中最后一封情书,那之后他大概能收获爱与一个家庭,再也不用为了如何表达爱意而绞尽脑汁地遣词造句了,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事情吗?

然而他高兴不起来——怎么能高兴?

我要失去他了,他对自己说。一场车祸没能把布拉金斯基送上天堂,却是一封情书让他即将要永远地失去这个人。王耀羡慕、嫉妒起这名收信人来,内心充满苦涩,几乎要掉下泪来。

 

那之后,布拉金斯基对与收信人的未来进行了一系列的展望:小房子、好生活、在一起,这一段很长,足足有半页纸多。王耀写着,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。无论多么好的展望,一切都将不再属于他,

 

“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天吗?”最后一句是这样写的。那之后便是落款、日期:伊万·布拉金斯基某年冬于联合医院。

 

他旋上钢笔,把信装回信封、封了口。“地址写哪儿?”他问道。

就这样结束吧!王耀想,他重新上了墨水,准备听取最后的审判。他打定主意,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伊万·布拉金斯基。日后,在蚂蚁窝般的城市中也许最终他们还是会碰到彼此,但到那时,他希望自己不再悸动、不再悲伤。一段好的感情总是要这样收场,对吧?

“看外头。”写这封信的人忽然说。

 

王耀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,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。初露的太阳将积雪化作一地金砂,熠熠生辉,这是多么温暖的一天啊!

这景象让王耀的心砰砰直跳起来。他无法遏制地想起他头次遇见布拉金斯基的那一天:雪霁初晴,大地银装素裹。他在旧学院楼的门前摔了跟头,手里捏着的一叠纸张丢了一地。

“来,我拉你一把。”布拉金斯基说。成了——这就是一切的开端。多么讽刺!一件事情,开头和结尾都是一样的场景、类似的画面,这岂不也是一桩巧事?

 

巧也好、不巧也好,好在它有了一个收梢!这是你人生中最后一封情书,让我帮你写好、寄出吧,祝你从今往后,在那漫长的人生中不必如此孤独。

他深吸口气,终于把视线从窗外,从那白茫茫、金色的世界收回。说吧!他想,告诉我这封信寄给谁,然后我们就可以从容地告别。

 

他回过头,却看到伊万·布拉金斯基将那信撕成碎片——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封情书。

“信已经送到了。”布拉金斯基说——谁能想到他会这样说。“我亲爱的,请你再陪我度过一个冬天——如果你肯的话!”

 

还有许多个冬天,还有整个人生中的所有冬天。最后一封情书已经寄到,那收件人又该怎么回答?

请你去问问金灿灿的太阳,问问飞雪与下一个冬天:他究竟会不会说“好”?

 

【fin】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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